三十万欧洲游，换不来婆婆一个红包

第1章

大年初二，窗外飘着细碎的雪，

京城一家颇有名气的私房菜馆里，暖气开得人脸颊发烫。

“周家大团圆”的包厢里，红木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，

鲍鱼、龙虾，每一道都价格不菲。

这是我订的餐厅，也是我结的账。

结婚七年，这种作为长媳的“自觉”，我已经驾轻就熟。

婆婆张桂芬坐在主位上，穿着一件新买的暗红色金丝绒旗袍，

满面红光，被小叔子周明哲一家三口簇拥在中间，奉承话一句接着一句。

“妈，您今天这身衣服可真显气色，年轻了十岁都不止！”

弟媳刘莉莉嘴甜，手上不停地给婆婆布菜。

“就是就是，咱妈这气质，走到哪儿都是焦点！”

小叔子周明哲立刻附和，还不忘把自己儿子推到前面，“快，给奶奶拜年！”

“奶奶新年好，祝奶奶越来越漂亮！”八岁的侄子嘴巴抹了蜜一样。

张桂芬笑得合不拢嘴，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厚厚一沓崭新的红包，在手里拍了拍，

声音都洪亮了几分：“好好好！都是奶奶的好孙子！来，奶奶给你们准备了新年大红包，一人一个，八千八百八，祝我的宝贝们新的一年发发发！”

包厢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到***。

小叔子家的儿子和女儿，还有大姑姐家的两个孩子，都欢呼着围了上去。

“谢谢奶奶！”

“奶奶我爱你！”

孩子们的笑声清脆悦耳，大人们的脸上也洋溢着喜悦。

我六岁的女儿月月也仰着小脸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期待。

她乖巧地坐在我身边，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扑过去，

只是用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，紧紧追随着奶奶手里的那抹红色。

张桂芬挨个分发着红包，她慈爱地摸摸这个的头，捏捏那个的脸，嘴里念叨着：“这是小宝的，这是贝贝的，这是乐乐的，这是童童的……”

红包一个接一个地被孩子们兴奋地抢走，那沓厚厚的红纸，肉眼可见地变薄了。

最后，所有孩子都拿到了红包，只剩下我女儿月月，还眼巴巴地看着她。

空气里那片刻的安静，显得格外刺耳。

月月的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，她往前挪了一小步，小声地，带着颤抖，问：“奶奶，我的呢？”
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张桂芬和月月身上。

张桂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那是一种被人当众戳破伪装的尴尬和不耐烦。

她手里明明还捏着最后一个红包，那红色的纸张在她布满皱纹的手里显得格外刺眼。

她却把它不着痕迹地塞回了包里，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月月说：“哎哟，你看奶奶这个记性！人老了，脑子不好使了，竟然给忘了！月月乖，下次，下次奶奶一定给你补上个大的！”

“下次补上”。

多么熟悉的说辞。

月月上幼儿园第一天，她给所有孙辈买了新书包，忘了月月的。

月月生日，她给侄子侄女们买了昂贵的遥控汽车和芭比娃娃，也忘了月月的。

她的“忘记”，总是这么精准，这么恰如其分。

月月眼里的光，瞬间就黯淡了下去。

她垂下长长的睫毛，小嘴微微瘪着，什么也没说，默默地退回到了我的身边，把小脸埋进了我的怀里。

我能感觉到她小小的身体在轻轻发抖。

心，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，疼得我喘不过气。

但我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异样。

我甚至还笑了一下，夹起一块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，放进她的小碗里，

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：“月月，这个排骨是妈妈特意为你点的，快尝尝，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丈夫周明轩在桌子底下，用膝盖不轻不重地撞了我一下，眼神里带着警告和安抚，嘴型无声地对我说：“别计较。”

又是这三个字。

我对他回以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微笑，然后低下头，专心致志地帮女儿剔着排骨上的肉。

那顿饭剩下的时间，我没有再说过一句话。

任由他们继续上演着“合家欢”的戏码，小叔子一家畅想着即将到来的欧洲豪华游，兴奋地讨论着要去卢浮宫还是威尼斯。

那是我一手策划，并且自掏腰包三十万，为这个所谓的“大家庭”准备的新年礼物。

一行十六个人，浩浩荡荡。

现在想来，真是可笑。

回到家，一关上门，周明轩就再也忍不住了，他扯了扯领带，脸上满是不耐和责备。

“林舒，你不就是觉得妈没给月月红包吗？至于在饭桌上给所有人甩脸子看吗？我妈都多大年纪了，你让她当着那么多人下不来台，你安的什么心？”

我没理他，径直走到客厅，换下高跟鞋，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
“你说话啊！为了区区一个红包，你就要闹得全家不愉快？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气，这么刻薄？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大，仿佛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。

我依旧沉默，从沙发上拿起我的手机。

解锁，找到那个旅游APP，点开我的订单。

“欧洲十五日经典四国豪华游，16人团，总价328888元。”

我当着周明轩的面，手指在那行冰冷的数字上停留了片刻，然后，毫不犹豫地点下了“取消预订”的按钮。

系统弹出一个确认框：“订单取消后，将产生5%的手续费，您确定要取消吗？”

我点了“确定”。

手机屏幕上立刻跳出“订单已取消”的成功页面。

我截了个图，打开那个名为“周家亲相爱一家人”的微信群。

这个群里，不多不少，正好16个人，就是这次旅行的全部成员。

我把那张刺眼的“订单已取消”的截图，发了出去。

然后，慢条斯理地打下一行字。

“订单已取消。”

发送。

做完这一切，我把手机屏幕朝下，扔在了沙发上，仿佛扔掉了一件与我无关的垃圾。

几乎是同一时间，那只被我抛弃的手机，开始像抽搐一般疯狂地震动起来。

微信提示音、电话铃声，尖锐地交织在一起，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苍蝇，嗡嗡作响。

周明轩目瞪口呆地看着我，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。

我走到女儿房间门口，轻轻推开门，月月已经换好了睡衣，抱着她的小熊玩偶，蜷缩在床上，没有哭，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。

我走过去，在她身边躺下，把她揽进怀里。

“妈妈。”她的小奶音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
“嗯，妈妈在。”

“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？”

我沉默了片刻，亲了亲她的额头，用尽全身的力气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。

“不是的。是妈妈以前做错了，妈妈以后会改。”

是的，是我错了。

错在以为一味地付出和忍让，能换来尊重和真心。

错在以为我的退步，能给女儿一个和谐美满的大家庭。

错在以为这个男人，值得我托付一生。

沙发上，那只手机还在不屈不挠地嘶吼着，像是这个家族对我发出的最后通牒。

我却只是抱着我的女儿，闭上了眼睛。

这个虚伪的、令人作呕的“家”，是时候该塌了。